“我还有一件事儿想问您,”田范说,“不知道您愿意回答我吗?”
“尽管说,我们父子之间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元创在说后半段话时,语气很重,几乎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田范看着元创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钱璐知道婴儿在空天母舰上吗?”
“她不知道。”
“您为什么不将婴儿的事儿告诉她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她是孩子的母亲。”
“可你别忘了,我已经答应她很多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
“你明白什么了?”
“您认为财富可以凌驾于感情之上。”
元创瞪着田范,“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您肯定是这样想的。”
“你——?”元创只说了一个字,他举起手,指着田范鼻头的一瞬间,他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父亲……”
“别叫我父亲!”
田范看到元创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出。他皱起眉头,当他颤抖着手从兜中掏出一盒药时,几张照片带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田范虽然不认识元创合影的孩子是谁,但是有一张照片上的人物,他是认得的,一个是元创,另一个是学生时代的田师范,这张照片飘落到地面上时,正好背面朝向。几个大字映入他眼帘,铭记你,我的孩子。
田范猜测另外几张照片中的孩子,一定是田师范的幼年时期,他突然想到,田师范只不过是一个孤儿,这个老人为什么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呢?
当他想询问元创的时候,他发现这个老人拿着药片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很快他的嘴唇哆嗦,面色变得惨白,他栽倒在地上,浑身不自主地抽搐。
他走到老人近前,拿起药盒,他看到药盒上写着强心剂片几个大字,他意识到老人患有心脏病,他喂食元创一片药后,他观察片刻,他看到元创抽搐的身子渐渐恢复了正常。
元创盯着棚顶上的眼睛显得呆滞,他的呼吸中隐隐有一股中药的气味,田范知道那是强心片药物成分挥发出来的气味,片刻后元创爬起来,坐到椅子上。
“谢谢你。”他说,低垂下头。
“您是我的父亲。这是我应该做的。”田范说,心想我要真有这样一位父亲该有多好,他捡起那几张照片,坐回椅子上。
元创抬头看了一眼田范,低头默不作声。
田范翻看着几张元创和男孩的合影。“您一直留着这个干嘛?”他试探着问,他想知道他的判断是否正确。
“那是幼年时代,少年时代,青年时代的你,我无法忘怀你,我的孩子。”元创说,有一瞬间他抬头看了一眼田范。
田范幼年丧父,在有些人眼里他会成长为一个不良少年,有一次他路过邻居家门口,那个邻居婆姨看到他走过来,仿佛怕他抢走她家院子里晾晒的食物似的,她跑到门口关上门。现在他体会到这个老人骨子里蕴藏着的爱,他想哭,可是欲哭无泪,因为他知道他只不过是一个寄生人。
“我随身携带着你的照片,就像是将你也带在身边,真的,我的孩子,我总会有这种感觉,所以我一直带着它们。”元创继续说,将头低得更深了。
田范翻出一张田师范幼年时的照片,他看到那时的元创还不像是现在一样苍老,元创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他牵着小男孩的手(小时候的田师范),面对着镜头喜笑颜开,春风得意。
“我也知道没征求孩子母亲的同意,将婴儿带到空天母舰上来,这对钱璐并不尊重,我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看到他,我总像是看到你小的时候,这个婴儿的小手,小脸和你很相像。”
田范看向人造子宫营养液中的婴儿,由于这个婴儿只有一个月大,只能大致上看出他的轮廓,可看到这个婴儿的小手,小脸,田范意识到这个婴儿确实和他很相似,田范脑海里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想法,元创为什么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一个婴儿身上呢?这其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吗?他想不通,他和元创的关系只是养父子,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婴儿和元创并非血脉相承,然而他看到的,和他判断出来的,却截然相反,元创很在意这个婴儿,甚至将他看做生命的延续。田范默默地看着元创,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只想从元创的话里探寻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这样他就可以大致上判断出元创的用心。
“对不起……”元创继续说,声音哽咽起来,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口了,他闭上眼睛,田范惊讶地看到元创眼角上挤出两滴泪水。
这时他更难以判断这个老人了。
沉默了片刻,元创接着说。“是我的私心,伤害到了你们。”他抬头看了一眼田范,他看到田范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这时他又低下头。
“也许是我老了的缘故。我一个人静静呆着的时候,总能回忆起我和幼年的你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所以我从内心里想挽留住那一刻,你实在太忙,我看到这个婴儿,我似乎看到了你。”元创接着说,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
虽然田范看不到元创的神态,但是从内心他接受了元创的说法,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老了以后,内心的孤寂,并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我不会埋怨您,我会一直将您当做我的父亲。”田范说,他看到元创抬起头,当他们四目相对之时,他看到元创无声地哭泣。“父亲,”田范继续说。“不要激动。这对您的心脏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有一瞬间他有说出实情的冲动,但是他意识到这对元创只是一种伤害。
元创点点头,他颤抖着手擦干眼泪,然后看着田范挤出笑容,“好吧!”他说,“我听从你的安排。”
到了这时,田范已经不想再要求元创什么了,他知道打扰这个老人,只能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回去了。”他说。“父亲,您也早点休息。”
直到第二天晚上田范带钱璐,四个罗罗武士离开空天母舰的时候他也没打扰过元创。当他们站在竞技场中央竞技台上时,伏萌一脸坏笑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