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亚不再说了,他双手揉搓着自己的面颊,通道顶上破碎灯罩里的灯丝一闪一闪的,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当光晃在杰亚苍老的手上时能清晰地看到他手上长了许多的老年斑,他蓬乱的花白头发也被晃耀得油亮。嗡嗡的声响突然大了起来,通道顶上那盏灯丝光芒忽而暗淡下来,地面上杰亚的身影渐渐融入到黑暗里。
“我还是坚持我的想法,田师范答应找自由罗罗王谈判,促使罗罗王退兵,我一定会答应他的三个条件。”杰亚用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面颊,缓缓抬起头,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还有不同的意见吗?”
杰胜不情愿,但是也无法反驳自己的父亲,他别过脸去,看着墙壁。牛古奇看到杰胜的表现也没说什么。只有游贵点了点头,“事到如今,让田师范找罗罗王谈判最好不过。”他说,嘴角撇了起来,眼神迷离,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场景。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赞同执行官的决定。”
杰亚看向牛古奇,杰胜,“你们没有不同的意见吗?”他说,看到杰胜勉强点了点头,牛古奇跟着点头。他知道杰胜和牛古奇接受了他的想法。
他看向那路亚,“去找田师范,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他,”他神色凝重,声音渐渐压低,“田师范不同意我的动议,那么只有殊死一战。”
“不,”杰胜吼叫,“父亲。”当众人看向杰胜时,杰胜近乎癫狂,他紧紧抓住杰亚的肩膀,“父亲不能提前告诉田师范!”
杰胜开始用力摇晃杰亚的肩膀,“父亲,您就听我一次好么?”他继续吼叫。眼睛瞪出血丝来。
“儿子,”杰亚低声说,“你认为有什么不妥吗?”
“父亲,殊死一战,我们会受到重创的。”杰胜吼道。“您老糊涂了吗?”
“可是田师范一旦不答应我的动议,我们不殊死一战,田师范也会殊死一战的,这跟受到重创有关系吗?”杰亚疑惑地看着田师范,见他阴沉着脸,觉得他又有了什么歪点子。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此时杰亚不想再说下去,他知道杰胜会将他的计划说清楚的。他静静地看着杰胜。
杰胜眯起眼睛,神色凝重,“我们先不要提前告诉田师范我们的决定,暂时麻痹他的心理,这次谈判若不成功。”他说,语音停顿频繁眨眼,“我们只说会考虑。”
“考虑什么?”杰亚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暗杀田师范。”杰胜斩钉截铁地说。
“不,我的儿子,我刚才已经说的很详尽了,杀了田师范,我们得不到好处,反而让自由罗罗人有机可趁。”
“这次不同。”
“怎么不同?”
“关乎到存亡。”
杰亚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杰胜继续说:“田师范不同意和自由罗罗王谈判,就说明一点,田师范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可以出卖基地百姓的利益。”
杰亚点了点头,眼神渐渐疏离。杰胜所言有理,田师范不肯与罗罗王谈判,心中定然藏有私心。这样的人一定不可能真心为基地的百姓考虑。若此,留之只是个祸害。
“暗杀田师范为基地除害,未尝不是一条妙计。”杰胜继续说。
杰亚看向那路亚,“那路亚,”他说,“这次见田师范只谈及我们的动议,不要再说殊死一战之事。”
那路亚将事情缘由听个明白,所以能够理解杰亚的意图,他眨了眨眼,“我知道了执行官,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做。”他说,“您还有什么安排吗?没有其他的安排,我回去见田师范。”
杰亚摆了摆手。那路亚转身走了。周氏父子跟着走时,杰亚在杰胜耳边低语了几句,杰胜对牛古奇使了个眼色,他俩站起身,追上周氏父子,将父子两人按在了地上。
那路亚身后周氏父子的嚎叫声越来越远,渐渐渺小……那路亚也出了通道口,当他再次站在田范身下的斯坦兽前时,田范俯视着他,“那路亚,杰亚同意我的三个条件了吗?”他说。没看到周氏父子感觉到蹊跷。但是终究觉得周氏父子事小,与杰亚谈判成功与否,事大。所以他也没问周氏父子。
“同意了……”当那路亚再说什么时,摩尔坦突然举起钢叉,“杰亚同意王的三个条件,我们获得胜利。”他呼喊。所有仆从罗罗人跟着呼喊,“王胜利了王胜利了……”
待呼喊声落下,那路亚才接着说:“杰亚执行官提出一个动议,希望副执行官能答应。”
“什么动议?”田范问。
“希望您能代表基地与罗罗王谈判。”那路亚答。
“杰亚为什么不与罗罗王谈判?”田范隐隐觉得杰亚有阴谋,所以反问。
“是您提出的三个条件,杰亚提出一个条件也理所当然。”
“那路亚医生,你认为你有资格与我谈条件吗?”
“我没有,但是我是代表杰亚。”
“杰亚提出的动议,就是让我与罗罗王谈判吗?”
“当然。”
“就这一个动议?”
“就一个。”
“我答应杰亚一个条件,他才答应我三个条件?”
“是的。”
“那么好吧!我希望杰亚先表现出诚意,他带领机械人和机甲战队,从通道里出来,交出武器,通道口由我率领的仆从罗罗人把手。”
“您认为这样做恰当吗?”
“有什么不恰当?”
“既然是谈判,您在没付出任何代价前,就要求杰亚率领机械人和机甲战队交出武器,您认为杰亚是傻瓜吗?”
“那么你想怎么样?那路亚。”
“我建议同时履行谈判条款。”
“你的意思是说:我出去找罗罗王谈判,杰亚在通道中交出武器?”
“是这样的,两者必须同时进行。”那路亚渴望地看着田范,在内心里,他希望田范能答应杰亚,不然杰亚真的会带机械人和机甲战队与仆从罗罗人战斗到底的。
但是田范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沉默了。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眉头紧皱,半响也没说一句话,他扭头看着钱璐,勾了勾手指,“钱璐过来。”他说。钱璐走到近前,田范拉着钱璐的手,帮她上到斯坦兽背脊上。
他手挡住钱璐的耳朵,低声耳语起来。
片刻后他看着那路亚说:“我答应杰亚,但是杰亚也需要表示诚意,他必须带着队伍到矿坑中来。”
“好吧!我这就回去转告杰亚。”那路亚说,转身向通道中走去。
……
大约半个时辰,通道中幽深处,机械人和机甲战士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杰亚,杰胜,牛古奇,游贵围坐在一起,在他们围坐中间位置点燃了矿渣,矿渣上窜出白色的火苗映显着他们的脸。杰亚的领结已经掉了,衬衫纽扣也掉了几个,领口敞开着露出他白皙的胸口,他身上的蓝西服早被灰尘沾染,此时他显得低靡,双手搭在膝盖上,低头看着地面。
杰胜昂着头,一动不动斜视着墙壁的水滴,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在散发汗臭味的同时,多处锁扣已经脱落了下来,露出他白色的衬衣。
牛古奇紧挨着杰胜坐着,他尽量将腿伸直,因为他双腿上破损的机械助力实在让他太难受,但是这却没有阻挡他的食欲,他脏污的大手抓着干面包,一次一次往嘴里送。
游贵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假寐着。
那路亚远远地走了过来。矿石渣火光余晖仿佛仅仅晃到了他的身子,他的机械骨骼折射着朦胧的幽光,四周通道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