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当我们迅速处理了一伙追杀者后,我和楚良赶紧各自回屋收拾了包袱,转移了居住地。
“既然已经被盯上,他们定然不会甘心。不过……派来杀你的人,是沈家的人?”
“不,那应该不是沈堡主的意思。”我察觉到楚良的顾虑,立马解释道:“是我与那沈三爷有些私人过节,他在我这里吃了瘪自然是气不过,便要派人来找我的麻烦!”
如今景枫就在武当山,保不齐就要与沈堡主和武当掌门当面对峙,明面上他们是尚未知晓如何应对众人之怒,若沈家暗自派人来杀我,说明对方下了定夺,且已经采取行动。
“就算是你和沈三爷结了些私怨,但他终究是姓沈的,我不信他和沈家之间就当真毫无瓜葛。”
“你是说……”
“这沈老三,难道就不会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我听得心惊肉跳。
楚良不似我,早早从郭馨儿等人那里知晓了一些真相,却依然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风险。这姓沈的昔日号称是加入了白虎门,如今打着个人的名号胡作非为,还当真忽悠了我,认为他和沈二爷之间并无太多牵扯。
谁又知道,这白虎门的成立,是否正是为了帮助沈老三单独行动,既配合沈家又撇开干系呢?
毕竟沈家明面上在江湖一呼百应,有些腌臜事恐怕不方便亲自出面处理。
这般想着,我更是睡不着了。
“今晚我们暂不歇息了。”我捏了捏挂在腰间的弯刀,“楚良,麻烦你随我连夜赶路,三日之内,我必须抵达武当山!”
“这……”他似乎没反应过来。
“你难道没有察觉出来吗?此处——”我用目光扫视着那看似人来人往的街道,“危机四伏。”
从我离开浮山开始,一种不详的预感就一直笼罩着我,越是接近目的地,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听着,我不管你是忠于你家少主,还是忠于御景山庄。如今,他已经冒险前往武当山,那些人表面上说是商议对策,保不齐早已经决定好联合动手对付他们。”若非如此,沈三爷何以如此嚣张跋扈,竟然光明正大追到这里来杀我!
看起来,那沈老三也是知道了什么,根本是有恃无恐!
“姑娘请勿擅自离开楚某的视线。”最终楚良被说动,却也提出了这个要求,谨记自己的职责。
“自然。”我回应道。
两人敲定了行程,连夜离开了均州城,马不停蹄地朝武当山赶去。
途中仅以干粮充饥,不作歇息。连续两天两夜方才抵达武当山脚下。此番形势凶险,我们二人偷偷躲在暗处观察,却发现武当山山门处有人把守,戒备森严,浑然不似往常。
往日里,武当山门前会有各路香客、游人参拜,其他各门各派也时有人前来拜访学习,来来往往,皆不曾阻拦。
这一日,却看不到一个人出入。
远远望去,日光透过薄雾,洒在连绵起伏的武当山上,仿佛为整座山脉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山峦层层叠叠,云雾缭绕其间,高大的树木和巍峨的建筑被云雾遮掩,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似真似幻。
山腰处,几只白鹤振翅高飞,身姿掠过枝头,在云间划出一道道弧线,似成了此处唯一的动静。
不对劲,一切都不对劲。
气氛不对,人流不对,味道不对,就连那往日里从山顶燃起的袅袅焚香似乎也消失了踪影。
我憋不住,起身想要上前去问个明白,被楚良按住了肩膀。
“让我过去,我去试探一下风声。”我知道他的顾虑,但是如今我戴了斗笠,遮住了面容,上前后只需调整稍许音色,那些人未必就能立马认得出我来。
楚良却摇摇头,“只怕会打草惊蛇。”
“但是——”
“你焉知对方没有设好陷阱等我们上钩?”楚良看向我,“他既然敢派人来杀你,必然已经知道你来了此处。他在暗,我们在明……”
我猛然惊醒。
是了,沈三爷胆敢派人到均州城刺杀我,想必手段还藏着不少,保不齐就在这儿守株待兔。况且,景枫倘若没有现身,我先被抓住了,反而成了对方制约他的工具,最终得不偿失。
“先回附近的镇上去等消息。”我思忖后如此说道。
既然明面上看起来已经如此不同寻常,那么若武当山内部当真发生任何变动,定然捂不了太久,多少能传出些许消息来。只要有武当弟子下山,必然能打听到些许动静。
也不知是否我太过警觉,来到武当山下的小镇,漫步于街道上,总感觉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街道两旁,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变得稀少,四周仿佛凝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叫人喘不过气来。
我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心中充满了焦虑与不安,这种情绪叫我半点也安静不下来。
进不了武当山,我自不能干等着,落脚后立马病急乱投医,按照过往的经验试了发送几次信号,去联系消息最灵通的郭馨儿和涑兰。
然而,信号发出去好些天,他们二人都未像过去一般,迅速前来见我。
看来他们都不在此处,难道他们都还继续呆在浮山?
我越发坐立难安。
终于,在我想尽办法不得要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越发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武当山一直捂着的事情传出来了!
“白景枫在武当山太和宫掌击武当山大弟子莫长清,致其当场丧命!”
“这厮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竟然连武当山都不放在眼里!”
顿时间,此妄举惹得天下大议!
御景山庄和武当山已经撕破了脸的言论甚嚣尘上。我在客栈里听到的那一刻,脸色“刷”的变白,浑身抖得几乎无法克制。
“怎么会这样?”我惊慌失措地看向楚良。
他也面色很是难看,神情变幻不定。
我只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去揣测:“难不成是武当山上有人出言挑衅?”那个莫长清作为武当山大弟子,武功可并不低,当真就这么被景枫一掌拍死了?
“什么言论会让少主子在如此紧要的场合出手杀人?”楚良有些不大高兴,似乎认为我看低了他家少主,“少主子再如何随性而为,也不是分不清厉害轻重之人。”
是了,如此关键时刻,断不该发生这种事!
我也很想相信景枫,也见到了这段时日他的成长和稳重,但他本性的确冲动胡来,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我便已经相信了一大半。
只是其中的因由恐怕没那么简单。
“少主子怕是着了谁的道了。”楚良却先我一步想到了别的可能性。
联想起之前林知乐的死,以及莫长清的种种行为,我蓦然醒悟。要是景枫单独一人上武当,尚有可能一时冲动,但他身边还有那位邱先生……难道,果真是着了他们的道了?
只是若莫长清本人当真死了,设计这场风波的人会是谁?我不敢想那个答案。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立马抓住客栈里一个高谈阔论之人,“你的消息来源可确切?”
他胆敢大放厥词,必定是知晓了一些内情。
那人看我腰间别着刀,瑟缩了一下,道:“此事三日前就发生了。眼下恐怕是捂不住了,被武当山下山的弟子传了出来。”他见我并未出手伤他,约莫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况且,如今沈家二爷也在武当山,他手底下那些人出入镇上,嘴巴又不紧实,一路上来来回回的也泄露了不少消息。”
“那如今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白景枫又在哪儿?”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那路人许是不理解我的激动和迫切,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最终只是摇摇头,道:“我只听武当山的弟子说起,那白景枫一伙当场跟他们打了起来,三日前杀了人就放下狠话离开了……”
我呆愣在原地。
他不在武当山,那么……如今是在回浮山的路上吗?
“总之,听说当时是彻底撕破脸了,接连打伤了好几人,闹得不可开交。哎——两方都不是小门小派,江湖上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那路人感叹着摇头,渐渐走远了。
我紧紧握住腰间的弯刀,目光变幻不定。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和他在关键时刻错过,为什么我和他,总有一人会晚到一步?为什么眨眼间,事情就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景枫,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我还能帮到你吗?
“要折返去追他吗?”楚良竟然问起了我的意见。
想来是意识到自家少主出了事,平日里惯是四平八稳、面不改色的楚良也坐不住了。
我心里越是慌乱紧绷,面上越是冷静麻木地摇摇头,道:“需等到确切的消息方可采取行动。”否则,贸然折返只会让我们一次次擦身而过,最终什么忙也帮不上。
越是关键时刻,越不可冲动行事。
这晚,我和楚良依旧没有离开客栈,佯装如寻常一般地探听了不少信息,入夜后才回房歇息。
夜幕降临,小镇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
房间外面,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外的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影子。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更加衬托出小镇的寂静。
黑夜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发生变故的时刻。
我们不知道这场暗流涌动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然而,我们却无法逃避,只能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深夜,沈三爷派出的第二波杀手如约而至。
“终于来了。”我冷笑出声,起身从被子里抽出隐藏了一整晚的弯刀,对准了来袭的杀手刺向他的胸口。
楚良抱着剑从床后跃出,配合我联合绞杀这些来袭者,因准备得充分,杀了对方个措手不及。来回短短数十招,便将他们通通击倒在地。
“说,谁派你来的?”我踩在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刀剑对准了他的喉咙。
他疼得龇牙咧嘴,颤颤巍巍道:“沈……沈三爷。”
果然是他!
看来,我立马就能知道更多关于景枫的消息了!
我和楚良对视了一眼,又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有什么打算?”
那厮左右看了看,察觉自己的同伙已经全然倒在地上,丝毫没有脱身的可能性,这才老老实实交代道:“他现在随二爷仍呆在武当山上,商讨要事。有探子说你正赶往武当山,他便暗中授命,派我们前来截杀你。”
我眉头一皱,喝道:“他为何派你们来截杀我?”
那厮吓得浑身发颤,道:“小人不知。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与姑娘并无任何仇怨……求姑娘饶小人一命!”
所幸,沈老三派来的手下,并非那些视死如归的亡命之徒。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好话歹话都让你给说全了。”我冷笑一声后,继续问道:“那好,我再问你,武当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弄到封山的地步?那御景山庄的白景枫如今又在哪里?”
若不把这些信息弄清楚,我就无法贸然开展接下来的任何行动。
他犹豫了一下,眼神闪闪躲躲的,似乎不大敢说。
“你若是不说,我们只能杀了你。”楚良抱着剑站在一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或许是楚良黑面神一般的外表确实比我这个弱女子更有说服力,那人听后脸色发青,只迟疑了片刻,立马就交代了全部,“沈堡主已经召集好各路人马,早就决定要联合各派义士攻打御景山庄了。如今武当山也加入讨伐一派,届时振臂一呼,响应者恐怕不在少数!”
他咽了咽口水,一口气说道:“白景枫等人自然是弄明白了这一点,当场翻脸杀了莫长清后逃离武当,想必是回御景山庄报信去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差点儿没有握住手上的刀。
竟然这么快就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