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父女三人虽然搬走,但他们在城内城外皆有产业。
迫于压力,这杨家武馆和云山商会两个竞争对手,竟然也破天荒地合作了。
只是,脑海中似乎还有不解,为何杨家武馆的弟子,会围绕着商队四周呢?
好像是在巡逻,不对,是在保护!
保护商队!
黄安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眼睛余光一直盯着杨家武馆的众人。
观察了一会儿,黄安果然发现了端倪。
这些弟子,隐隐呈包围之势,在云山商会的二十多辆马车前后左右,不断轮换着巡逻。
“难道那马车里的货物很珍贵?所以云山商会雇佣了杨家武馆的弟子一路护送?”
黄安不经意间又瞥了几眼,可没看出那些马车中的货物底细。
他不想多生事,看不出来,便也不管了。
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去靠近云山商会的车队。
黄安前面的,是五六个武人打扮的汉子,五个人赶着两匹马,马上是他们的行李衣物粮食之类的。
穿着统一的灰衣,应该是同一家武馆的弟子,也是去幽州从军的。
观其穿着,黄安不认识,该是汾县当地的武馆弟子。
在前一点的就是那些拖家带口的普通百姓,一个个从面相和赶路的姿态就能看出来,小心谨慎,市井之民。
黄安又扭头往身后看去,眼神微微一凝。
身后跟着两拨人,紧贴在后面的,是另一家武馆的武人,各个携带刀兵,人人骑马,怕也是一家武馆的。
这前后两拨武馆弟子,都来自汾县。
“这下林寨护送队伍,倒是好手段。最强的余茂在前面,又让我等武人殿后,白白当打手。”
黄安心中暗道可恶,但也丝毫没有办法。
毕竟,他们这些武人后面,还跟着二十多人的下林寨护送队员。
沿着大路一直往南而走,十里路途,走过了另外两家寨子。
这两家寨子也是靠护送商队行人吃饭,可惜大头被下林寨拿了,这两个寨子从外表看就极为寒酸。
而且据说这两个寨子因为生意不好,护送的人数少,一般都凑足好几天的客人之后,才会一起送过去,需要耽搁一两天。
出了寨子范围后,队伍进入了山沟当中,从此刻起,路途艰难,怕是要小心赶路。
黄安是个独行侠,前后皆是聚在一起的武人,也没人找他搭话。
黄安乐得自在,需要下马时,就下马,需要帮忙搭手抬送搬运货物时,也能搭上一把手。
上山下坡,越沟渡涧,短短一早上,黄安浑身就沾上了泥土落叶,鞋子早就湿透了。
两只胳膊的衣袖上也沾了水,又裹上了黄泥,如今两者黏在衣袖上,东压一下,西摩一下,像是抹在墙上的屎黄色泥土,颇为狼藉。
哪怕以他的体格,也感到浑身冒汗,有种想要停下歇一歇,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的冲动。
路边两侧山高难行,常有落石坠地,往往走上十几个人,后面的人就要等落石落尽,才敢继续赶路。
队伍中的人叫苦不迭,连武人也骂骂咧咧的。
这年代的路,竟然如此难行,黄安突然理解那首《行路难》了。
一直到下午四点,黄安他们才出了一线天,在小山脚石头林中,歇下了脚步。
黄安牵着老马,极目远眺,在天边似乎有个影影绰绰的小山坡,山坡后面还是山的影子。
那山坡想必就是出了这一线天的三十里外的......
突然。
“那就是落杨坡啊!”
身后传来一道唏嘘的感叹声。
黄安面露了然之色,侧头望去,是两小时前才说上话的一个中年汉子。
汉子真名不知道,别人都叫他老六,是汾县一家武馆的弟子,排行老六,是六腑境后期的武者。
这次他带着他们的武馆的师弟们,一起去幽州城内。
目的和黄安一样,也是从军。
“那就是落杨坡啊!”
黄安也是感慨一声。
老六拍了拍黄安的肩膀,突然说道:
“走过这个山弯,天难地难就算是度过了,但人祸可是难躲。你可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啊,毕竟你单独一人,若是被人盯上,怕是也不好过。”
老六说完,突然朝着黄安的老马努了努嘴,又在黄安不解的眼神中,劝道:
“喂饱马,填饱自己的肚子,等会儿若是出现变故,我们直接骑马冲过去,也好过做那刀下亡魂。”
他又指了指自己师弟们旁边的六匹马。
他们武馆财力应该不错,竟然人人配马。
黄安闻言,方才明白这是老六的好意。
只是,贼匪出现后,直接骑马逃命,真的可以?
那贼匪不会在前路设伏?
黄安心中疑虑,但表情还是露出感激之色,他点头谢道:
“多谢六哥提醒了。”
“害,都是武人,出门在外,能帮就帮!”
老六洒脱一笑,拍了拍屁股,摆着手大摇大摆向一众师弟们走去了。
等他走近些,那些武人顿时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不时还扭头看黄安一眼,有年轻人还朝他咧嘴笑笑。
黄安盯着老六的背影,约莫三秒钟,看不出来他的真实用途,便不再管了。
不过,他还是听了老六的建议,起身走到老马身侧,将包裹打开,大口吃了起来。
老马也吃细粮,黄安准备的很多,不过他还是混着草料将其喂了个饱。
不管怎么样,吃饱肚子总是没错的。
老六说的不错,天难地难基本都过去了,剩下的这五六十里路,就全是人祸了。
贼匪也是人,也有脑子。
出了汾县后,一直到这一线天的路途,都是极其艰难的。
道路狭窄,连马车都只能堪堪通行过去,甚至有的路段还要把马车解开,拆开,转个面才能走过去。
路两侧的崖壁和溪涧就更不用说了,站人都难,谈何藏人躲马?
这些贼匪唯一会出手的地方,就是这一线天至落杨坡之间的三十里路,往后再算上到幽州城的四十里路,一共七十里的路程中间。
这就是人祸之难路。
从这里开始,本来难行的路,一下子变得正常了许多,当然,只是相对的好走了一些。
大部分还是一坑一凹的泥土路。
但是,有的路段已经能容纳两辆马车并行了。
而在道路两侧,也成了低矮的土坎,灌木丛,小林子之类的能藏人的地点。
下林寨众护卫督促众人快些吃饱喝足,二十分钟后,继续赶路。
黄安一边往嘴里塞饼子,一边喂养老马,耳朵中听着余茂的大呼声。
“都听好了,往后的路段,盗匪出没,那些贼人可不讲道义,杀人劫货,也是常事。
只是我下林寨三兄弟,也算在这条道上略有薄面,若是我等不幸遇到贼匪,听我余茂之命,必可活命。”
“若是有人不听我令,惊慌乱跑,被那贼匪一刀枭首,那也莫怪我下林寨人收银子不办事!”
铜皮境的武道高手果然了得,哪怕队伍绵延三百米,他在队伍中间的呼喊声,仍旧清晰传入黄安耳中。
“我们听余老大的!”
“对对,我们就是冲着下林寨的名声来的。”
“只要不死人,一切都听余老大的!”
......
附和声很多,众人似乎都见惯了这样的场面,黄安余光扫视前后两家武馆众多武人,发现他们也没有任何异常,也在附和,心中安稳了许多。
“说得好,只要不死人,我们就听余老大的!”
黄安也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嗓子,本来盯着他的下林寨人,也冲着他笑了笑,表示看到了黄安的表态。
黄安也是冲着下林寨的名声来的。
昨夜、今早和店小二打听,早上又和商贩打听,这下林寨确实有点门道。
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没有闹出过人命,顶多损失点财物,名声算是非常好了。
不过猛地,一道闪电似乎在脑海滑过,黄安扭头一看,老六正长大嘴巴,冲着他无声地笑。
黄安的脸冷了下来,盯了老六一眼,便不再看。
这家伙刚刚在坑人!
他给自己说的是,出现变故,让他第一时间骑着马逃离。
哪里想到,这人谎话连篇。
老六一行人多,黄安不敢上去争执,也不敢撂下狠话,转过头就拿起水袋喝了起来。
这种小人当真可恶,若是今日他真听了这话,遇到贼人傻乎乎地逃出去,怕是活命也难。
拿着他人生命开玩笑,笑自己,害他人,当真是又坏又蠢!
黄安心中不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脱鞋抖落鞋子中石子儿和泥土。
整顿结束后,余茂甩着铁锤,带着门下护卫队绕着队伍走了两圈,检查完毕后,吆喝一声,队伍又缓缓启程了。
只不过,速度逐渐加快了不少,如今已然是傍晚的四点半左右了。
再等两个小时,天可能都要黑了。
他们必须要在一个半小时内,赶到落杨坡,搭建营地。
此外,队伍中的气氛也变得凝固,说笑声也消失了。
黄安骑在马背上,眼睛随时注意着两侧林子,偶尔向身后瞥一眼,防止老六害他。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后,眼前之路越发宽敞,已经有武人骑着马,从队伍后面,慢慢追到了队伍中间。
那些下林寨护卫,见怪不怪。
黄安心中一动,勒紧缰绳,脚后跟敲了敲老马肚皮。
老马会意,脚步突然间快了不少,带着黄安往队伍前头走去。
等到了第二支商队尾巴时,黄安控制马匹,和商队最后一辆马车并排前行。
这里是整个队伍,除了前头余茂所在位置之外,最安全的位置了。
至于杨家武馆和云山商会那边,那些弟子和商队的护卫眼神灼灼,时刻盯着周围的人,连下林寨护卫队成员过来,都能谨慎地盯着。
黄安不想自讨无趣。
他就跟在这里好了。
商队管事见黄安一人骑马并行在侧,板着脸准备搭句话,借机将黄安挤兑走。
毕竟这人来路不明,还是不要让他靠近为好。
可又突然瞥见从马匹外侧露出来的红缨长枪,又用昏花老眼盯着黄安的侧脸看,等看清黄安五官,眼睛顿时一亮。
是武人,应该就是六哥嘴里,那个来自丰安县的独行的武人!
敢独自一人就来这幽州,必然是身怀绝技的高人!
那就好办喽!
当即在一旁的手下耳边耳语几句,随后整了整衣衫,调整调整脸上的笑容,小步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