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宝在床上躺到第四天才醒过来,我爸妈带着他拎了一挂肉来筒子楼看四舅奶奶,他见到我的时候表情有些复杂,像是带着些感激,也带着些愧疚。
“妹灵李灵!”
见我不理会他,他终于率先开口。
他的称呼让我一愣,我承认,刚来县里的时候我也想过为什么我爸从没想过让我姓李,而是让我继续跟着四舅奶奶姓胡,甚至还为此伤心过,觉得我是不被爸妈承认的孩子。
别的孩子不是跟爸爸姓就是跟妈妈姓,而我却跟我四舅奶奶姓。
但现在,我觉得姓李还是姓胡并没有那么重要了,姓胡其实挺好的。
“我叫胡灵!”
我丢下手里正在看的书,抬头看向他,冷冷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姓胡,叫胡灵!你不是来看我奶吗?进去吧,她在里屋。”
“那个,妹妹,谢谢你!”宗宝又说。
我没搭腔,低头接着看书。
说实话,关于白若素想要他命的这件事,我并不同情他,那都是他咎由自取,还害得我四舅奶奶因这事伤了身子,我对他从之前的没有好感变成了讨厌。
“你哥好好跟说话你怎么就这态度?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宗宝没再说话,我妈却怒了,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我的耳膜,“什么孩子啊,真是看到就膈应,好像是谁欠了她的,真是看在四舅母的面子上”
我没有抬头,这就是我的母亲,一只山精野猫都会为自己的孩子复仇,我的母亲却将我视为仇人,还得看在我四舅奶奶的面子上才能留我。
我不想见到她狰狞的面孔。
四舅奶奶的咳嗽声从里屋传出来,我爸说话了:“好了,翠芬,你少说两句,这次多亏了灵儿。”
我妈冷哼了一声没了动静,估计是进里屋去了。
“嗒”的一声轻响,一盒巧克力落在我手里的书上,我抬起头,只见宗宝对着我挤眉弄眼,抬手做作揖告饶状。
我将巧克力扔到一边,依旧没理他。
里屋传来我爸和四舅奶奶客气的寒暄声,但是很快,四舅奶奶压低的声音让我好奇心起,侧耳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建国,我问你,那天我让你来拿东西,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就是,”我爸嗫嚅着道:“我在路上不知怎么摔了一跤,那把铜钱剑从盒子里掉出来了,当时,当时我记得你说不能见月光,可那天月亮很大,我不敢说,我怕,我怕”
我听到这话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当时我就觉得那把五钱剑不对劲,如果我爸早说,也许四舅奶奶有所防备就不会伤得那么厉害了。
我爸不说的原因,当然是怕我四舅奶奶知道了不敢拼命去救宗宝。
“唉,这都是命啊!”
四舅奶奶叹了口气,接着道:“当年你四舅在那些东西上留了一口真炁,足以催动五钱剑,但见了月光,那口真炁就散了。这次我强行用气催动五钱剑造势,伤了根本,怕是日子不多了,建国,你要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好好待囡囡,供她念大学,咳,咳咳咳,不然我”
“四舅母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她,只要她愿意念,读研究生我也供!”
“嗯哼——”我妈轻咳出声。
“翠芬!这次要不是囡囡,我一个人搞不定那只猫妖,宗宝的命是囡囡救的,我知道你也委屈,但再大的委屈,这么多年也该放放了!”
“四舅母,你这身体好着呢,别老担心孩子了,你看我托人给你买了些土猪肉,比超市买的肉香,回头炖了多喝点汤!”
“翠芬!”四舅奶奶突然拔高了音量,“我说的你要记住,若是你再让囡囡伤心,不说我不答应,那只猫妖也不答应!”
“猫妖?你不是说我大宝没事了吗?”我妈声音尖锐,带着些许质问。
“囡囡对那只猫妖有恩,若是她受人欺负,那只猫妖自然会出来报恩。”四舅奶奶道。
“我也没怎么着她啊,名义上我还是她妈呢!我躲着她走还不行吗?”我妈没好气的说。
“你记得就好!”四舅奶奶的声音有些冷,接着又问宗宝:“你知道你是怎么惹上那东西的吧?”
“知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宗宝的声音有些小,再没有了以前的嚣张跋扈。
“以后好好做人,一天天的少在外面玩,多做善事,你被那它占过身体,容易惹脏东西,半年内晚上别出门,否则会落下虚病根儿,记住了吗?”
“知道了!四舅奶奶,你放心,我以后会对我妹妹好的,不会让人欺负她!”宗宝信誓旦旦的道。
“那就好!”四舅奶奶说了这句话后就没再多说话,过不一会儿,我爸妈就领着宗宝走了。
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去趴在四舅奶奶肩头哭着道:“奶,我不许你死,你答应要看着我上大学,还要看着我嫁人的,你答应过的!”
“囡囡,奶就算走了,也会常常回来看你的,不管奶在不在,你要好好读书,考大学,吃国家饭,能不走奶这条路就不走奶这条路。”
我泣不成声,只会一个劲儿的摇着头。
四舅奶奶接着又把那个黑匣子抱过来说:“这里头的三样东西你都见到过,是你四舅爷爷留给我的,这些都是好东西,但我希望你将来用不上它们,但万一用上了,你会比奶更知道怎么用好它们的。”
“可是我都没有学过这些,奶,你不会死,还要慢慢教我这些对不对?”我心里重新燃起希望,巴巴看这四舅奶奶问。
“等你悟透了你秀才爷爷交给你的书,自然就会用了。”四舅奶奶道。
“不,我悟不透,奶,如果你死了,我也跟你一起走!”我猛烈的摇头,开始像小时候一样撒泼。
“囡囡,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比普通孩子知道很多东西是不可违的,你真要让奶走得不安心吗?”四舅奶奶扶起我的肩膀,望着我的眼睛道。
我哭着摇头。
四舅奶奶从匣子夹层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红布囊,塞进我手里道:“这个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记住,十八岁生日那天戴在脖子上,以后不要再摘下来,奶怕等不到那一天了,先交给你自己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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