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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亲王杰书许诺增加“供给”之后,近二十艘西班牙战船终于扬帆出港,迎战来袭的明军舰队。

水手们刚刚将船只提高到巡航速度,上百艘明军舰船就出现在施琅的视野之中。

从来袭的方向上看,目标不是登州水城,就是登州外二十余里的南、北长山岛。

施琅站在圣母康赛普西翁号巨大的指挥台上,不停发出各种号令,翻译再将号令传达给基思船长。

至于基思船长到底有没有将命令完整地传给与其他船长,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反正施琅每次打完一仗,都私下对杰书大倒苦水,抱怨西班牙雇佣军经常无视他的命令,或者执行时大打折扣。

比如说,当他发出“不惜一切代价、抵近炮轰”的命令时,基思船长就会把“不惜一切代价”六个字去掉,私自改成“抵近炮轰”;

而其他船长收到命令后,又会将“抵近炮轰”里的前两个字去掉,只剩下“炮轰”。

总而言之,总指挥官每次都很忙,执行下来的战术却很简单,就是成一条长线直接开炮。而明军战船则花样百出,诱敌、穿插、伏击等战术应有尽有。

所幸,西班牙战船的性能比明军战船优秀得多,靠着“船大炮多”,清军的渤海舰队每次都能占到上风。

而基思船长作为这支雇佣军的首领,也多次向杰书投诉,说施琅不懂海战,经常瞎指挥。

所以,杰书作为一个亲王,只能每次都不辞劳苦登舰观战,随时协调可能爆发的内讧。

这一次,施琅下达了两翼包抄的命令,而属下的舰船则排成了一条直线,向明军直冲而去。

施琅向杰书抗议道:“王爷,他们又不听指挥了,岂有以一字长蛇阵两翼包抄的道理?他们明明就是在偷懒,想让一侧炮手继续睡大觉。”

基思船长听完翻译的传话后,向杰书大声发出抗议:“亲王大人,施爵士能否先到船舱内喝一杯咖啡?这些舰船都是风帆战列舰,就应该这么打。什么叫战列舰?就是以线列队形开炮,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

在另一边,郑成功站在纳尔登号盖伦船的指挥台上,看着清军迎战的舰船,脸色依旧严肃。

每当指挥舰队出战,他总是这样不苟言笑,发出的命令简短而不容置疑。

最近两个月更是如此。

敌军战舰实在太强了,强到每次返港,明军每艘战船都要抬下十几具,乃至几十具阵亡将士遗骸。

为了顶住压力,减少损失,他甚至再次向秦皇岛求援,请求天子再调拨几艘盖伦船,以充当海战的骨干。

朱由榔则在向滦州进军前,将包括座驾纳尔登号在内的所有盖伦船,一次性全部调拨给郑成功调遣。

还留下一句话:无论广东还是舟山,所有水师将士都要听从闽王号令,即使将所有战船全打光也在所不惜。

他私下这样向心腹马如龙、王国冲等人这样说道:“郑成功和李定国一样,对大明忠心耿耿,对得起天下万民。就算西班牙舰队将明军舰队全部打得粉碎,郑成功亦不会退缩。”

这句话不知被谁传到了郑成功的耳朵里,而郑成功则直接将指挥舰改成了纳尔登号,每战必亲临指挥。

而这一次,他准备启用一个新战术。

就在两支舰队即将相遇的时候,他的嘴里忽然吐出了五个字。

“撤退,回旅顺。”

郑成功身边的水师大将周全斌满怀疑惑,然而就算是他,也不敢置疑主帅的决定。

随着令旗挥舞,上百艘战舰集体调头向北,沿原路返回。

清军舰船航速更快,一路撵着明军跑,直到快进入旅顺军港的岸防炮台的射程范围,才依依不舍地放弃。

看到最后一艘舰船安全返港,外围的巡逻舰也传回敌舰走远的信号,郑成功才放下肃容。

这次是一边追一边跑,战斗并不激烈,伤亡不大。

然而郑成功却再次下令:“所有战船马上换人,一个时辰之后,再次出击。”

此时已不在交战状态,周全斌便大胆地问道:“大王,咱们这是……疲兵之计?”

郑成功道:“红毛鬼子竟敢在登州搞什么‘休闲场所’,本藩要让他们连睡觉都没工夫睡……”

……

三天之后,扬州知府衙门。

数名风尘仆仆的筹办大使找到知府陈祚昌,递上一封私信。

这封信的内容是要求陈祚昌立即查封扬州所有勾栏瓦舍。

无论明馆还是私寮,一律查封。所有风尘女子则全部通过运河押解到山东临清,等候听用。

陈祚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向筹办大使打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查封青楼就罢了,一纸命令的事。可扬州是出了名的烟花地,正经的窑姐恐怕就有上千人。再加上一些卖艺不卖身的清馆人,数量就更多了。

这么多女子一次押解到山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弄不好,恐怕会遭到极大非议。

陈祚昌道:“信里说得稀里糊涂,差事没法办。”

筹办大使在前面几个府早就遇到过质疑,于是不再隐瞒,将康亲王的用意和盘托出。

“事关战局成败,陈大人莫要掉以轻心。登州那边至少要两千,浮山前所也要准备一千,扬州青楼多,陈大人就多担待吧。”

“这……这如何使得?”

“怎么使不得?先把窑姐们押上船,到半路再告诉她们,去登州、浮山做红毛鬼子的生意。那些红毛鬼子,个个月饷二三十两,出手阔绰得很。”

“若是她们不愿意去呢?”

“挑几个刺头杀了,还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哎呀,陈大人,您就别操心了,天下窑姐,哪有不爱钱的?”

陈祚昌听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读了十几年圣贤书,好不容易才爬到知府的高位,竟然要帮人拉皮条。

给一两个皇亲贵胄拉皮条就算了,捏着鼻子就忍了。给两万多红毛鬼子拉皮条,这算是什么事?

他草草应付了筹办大使,返回书房沉思了一个时辰,才提起笔起草命令。

只是写到一半,他便感觉眼睛发花。在写了十几个字的纸上,好像有一团苍蝇在乱飞。

陈祚昌定神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纸都写着四个字——‘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