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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客能拿出5000两巨款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必然不会是普通的市井无赖。多半是官宦世家子弟,或者新兴的豪商巨贾。

按理说来,月琴到这样的巨富人家做妾,应该不会受什么苦。不过一个大活人不翼而飞,李十三觉得有些不舒服。况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要把事情弄个明白清楚,否则无法向刘维宁交代。

他拒绝了一千两打点,又把丽春院几十个姑娘全找出来审了一遍,希望从口供中找到一些线索。不过那醉豪客每次来都只点月琴,其他姑娘也说不出有价值的东西。

李十三越审越感觉很奇怪,原来月琴姑娘只在安南时大红大紫过一阵,这两年来到广州,往来的名流已经少了很多,可以说有点“过气”。如今竟有人出5000两银子为一个过气红牌赎身,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要知道李十三做到八品实职,一年的俸禄才三十多两,再加上各种冰炭补贴,全年总收入不超过一百两。五千两这个数目,他不贪赃枉法的话,一辈子都赚不到。

醉豪客就算痴迷月琴,也没有必要花十倍的大价钱买个人,做这种被人耻笑的冤大头。

更奇怪的是,整座丽春院上下,竟然没一个人知道醉豪客的真实来历。有人说是安南海商,也有人说是广西米商,还有人说是北方来客,众说纷纭。只知道那人自称姓吴,大家都称他为吴公子。

和月琴相熟的一个姐妹湘玉称,月琴从没透露过有人会为她赎身的消息,昨夜却匆匆和她告别,想必是和醉豪客约好了。

然而李十三却知道,和月琴约好的那个人是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吴公子。

后面一连十几天,李十三都派人留在丽春院蹲点,又调遣人手到全城各大妓院明察暗访,希望把那吴公子找到。

然而那吴公子却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带着月琴这个大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过了半个月,售房伙计传来消息,新宅子的文书手续办妥,即日可以入住。

这日,第一师炮兵千总张永元,警卫团千总崔大器等十几个新旧同僚齐聚新宅,为李十三贺。

席上众人推杯换盏,都夸这个宅子确实不错。邻闹市却不喧嚣,江河之滨却无洪涝之虞,真是个风水宝地。

众人谈起五年前的光景,都唏嘘不已。那时候朝廷仅剩一隅之地,将士们莫说宅子,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如今军队征战百胜,粮饷充足;朝廷良相在朝,千万治民在野。大明中兴在望,将士前途光明。

李十三虽然不能继续征战立功,可当上亲民的官,还买了新宅子,很不错了。唯一缺憾就是新宅里少个女主人,冷清了些,否则李十三这辈子就圆满了。

酒到酣处,李十三忽然闷闷不乐,提起丽春院遇到的怪事。

崔大器问道:“陛下不是有令,城内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否户主,都必须到巡检司登记来着?说是买房必须有户籍,广州户籍优先。巡检司按图索骥,把这个吴公子找出来应当不难。”

李十三无奈叹道:“本地百姓才登记户籍,各地行商众多,别人不买房,亦或找个闲汉帮买,不需要非得到巡检司办暂住文书。广州这么大,找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比登天还难。”

众人连连点头,都说这个户籍制还有漏洞,没比以前的里甲制强多少。

李十三道:“按上官的意思,为了让广州商业兴盛,并不强求所有行商必须登记,也不许巡检随便向行人盘查暂住文书。那‘吴公子’平日只住妓院,妓院又不查身份文书,当真被他蒙混过去了。”

一人巡检司同僚抱怨,陛下英明神武是没错,不过对官员太严厉,对商贾又太宽容了。

现在广州很多小报都专挑官员的错处来写新闻,恨不得在鸡蛋也要挑出些挑骨头来。

只要一见报,第二天都察院的御史必到。有错就不用说了,轻则罚奉或去职,重则下狱。就算没任何错处,也闹得灰头土脸。

反倒是无官身的商贾和小民可以逍遥自在,不受御史约束。

还有一些本应严厉的举措也出奇宽松,就比如西洋人可以在广州城行走,也不许巡检司随意检查行人的身份文书。

张永元道:“这事我倒听骆参谋提过,陛下说了,不许孙秀才之祸事再发生。这孙秀才是何许人也,倒是谁也不知道。”

李十三道:“朝廷的命令必有深意,我等奉命行事便是。只是我受朋友之托,却把事情办砸了,真不知该怎么交差。”

众人安慰了一番,都说那吴公子出售阔绰,想来是大户子弟,必不会让月琴姑娘受苦。

崔大器道:“此事不妨找职方司的同僚问问。职方司在城内有暗探,还能请天地会的兄弟帮忙一起找,不是比比巡检司那两三百号人消息灵通多了?”

李十三道:“可惜不认识职方司的大官。”

崔大器道:“职方司也并非人人都是大官,我倒认识一个叫李广义的小队官……对了,他还是刘维宁公子的舅舅,你不是和刘公子有交情来着,他必不会推辞。”

李十三有些错愕,他还不知怎么和刘维宁说,这又绕回正主身上去了?

第二天,他又来到报社,老实说起把人给弄丢了。还提出一个猜测,这吴公子会不会是冲着刘维宁这个主编来的。

刘维宁沉吟半晌道:“应该不会,我和月琴姑娘只在安南见过几面,算不上深交。如果此人冲我来,就没有去抓她的道理。再说,我就是个穷主编,能值得五千两银子?”

“这就怪了,谁会和一个姑娘过不去?”

两人商量半天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又一起去职方司找李广义。

李广义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断定里面一定有鬼。

李广义道:“你们想想,月琴来广州也有一年多了,若想从良,何不早提?我看她一定是怕了这个吴公子,所以才想从良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