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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历四年尚可喜在广州进行的大屠杀,被屠戮者超过七十万,正是“杀人十八甫、填尸体六脉渠”,整个广州城几乎被屠戮一空。

永历七年,耿继茂、喀喀木和吴六奇又在潮州屠城三日,遇害百姓十万余人……

那些侥幸逃脱的人,除了参加义军似乎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而此战正是他们复仇的机会。

所以很多百姓一听到征召令,立即从后方赶来,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听完邓耀的一番话,让在场众将都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朱由榔开口下令:“禁军第二师第二步兵团留下,协助防守钦州城。”

左右诸将大惊,此去南宁兵力本就不富裕,再留下一个团岂不是只剩七千人?

“陛下……”

朱由榔挥手表示众人不必再劝:“在俘虏里仔细甄别,抽出一千人做为辅兵随行,其他全部留在这。钦州不破,我们不会有危险。”

他算了算,整个龙门拥有义军陆师和禁军作为主力,民壮和俘虏做为辅助,加上水师,总兵力达一万六七千人。这样的实力,总不至于再重蹈广州、潮州的覆辙了。

邓耀、杨彦迪等人非常乐观,表示龙门军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有防御工事加持,有禁军精锐协防,有安南源源不断运来的补给,钦州城不是清军可以轻易撼动的。

“陛下,您就放心出发吧,只要清军敢来攻城,只会撞得满头都是血。如果他们绕道北上,末将就率部衔尾追击,必不令他们得逞。”

邓耀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北上明军绝不会有后顾之忧。

明军主力休息了两天,一切安排妥当,轻装上阵,继续出发北上,一天内穿过六七十里的山路抵达山北的小董镇,在那里重新带上粮草辎重。

茅岭江是一条稍大的小溪流,龙门军用小船摇撸撑竹篙把粮食辎重从茅尾海运到小董镇,节省了明军不少体力。

自从朱由榔领兵以来,很少考虑过河流以外的行军路线,唯一一次脱离河流打赢的战役就是通海之战。那一次为了考虑行军和补给问题,明军不得不靠四千人的部队在通海一带硬搅。

没错,河流对缺少牲畜的明军的重要意义是毋庸置疑的,拥有河流明军才能轻松运输辎重、盔甲和其它补给品;在河面较宽,水流不急不缓的地区,明军还可以一起乘坐在船上,轻松愉快地前行,没有更节约体力的行军方法。

朱由榔一直觉得,如果明军完全不考虑对江、海、河流以外的进攻路线,或者说明军不能摆脱对水运依赖的话,清军对明军可能的进攻路线就会非常容易判断,也容易进行针对性的防御,这是一个隐患。

不过近两年的仗打下来,朱由榔自己也患上了河流依赖症,因为在这个时代,除了用船,他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快速行军。

现在明军大量辎重和粮草放在小渔船上可以轻松地运抵小董镇,但通往南宁剩下的旅程里就没那么悠闲了,没有一条像样的河流可以利用,剩下的路只能用人力手推车在布满丘陵的桂南地区推着辎重走。

“只有两百里,不远,”朱由榔给自己打气,然后在凌晨带着八千明军、两门三磅野战炮继续行进。

出了小董镇不久就是广西地界,除了朱由榔,明军中有大约两成士兵都是广西人,他们一踏入这片土地,马上就涌起一股回家的感觉。

朱由榔在界碑边上驻马检阅行军的士兵,一张张充满激情的脸让他燃起新的豪气。

他拔出腰间佩剑,高举着向士兵们大声高呼:“将士们,继续前进。收复南宁,过大年。”

“收复南宁,过大年咯。”

“打回老家,过大年……”

“陛下万岁!”

……

十二月,云南、临安府,蒙自县个旧银矿。

自从八月抵达蒙自,刘维宁已经当了四个月矿工。一开始他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下井挖矿在他有限的见识里,就是和当牛当马差不多。

在朱由榔大幅提高矿工待遇以前,刘维宁的想法十分正确。

以前的矿工吃着勉强可以果腹的食物,在狭窄、黑暗、潮湿的坑洞里把矿石抠下来,再用人力背出去。一年到头又劳累又危险,稍有懈怠还可能被工头鞭打。

一般矿工都活不了几年,要么死于矿难,要么死于过度劳累,要么死于鞭打惩罚。良家子不是走投无路,都不愿意干这个短命的行当。

刘维宁是跟着徐闻战役的俘虏一起来的,一到个旧,俘虏们就被打散,分配到不同矿组中,由小矿头带他们适应新的生活。

当矿工的第一课就是要绝对服从命令。老矿工告诉他,在矿山里劳动改造,想要不被鞭打和关紧闭,就一定要听矿头的指挥。

“不管你们以前是军官还是大将,到了这里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要用你们的小聪明去违抗老子的命令,害死了工友,老子让你们偿命。”

满口黄牙的矿头毫不客气,把他塞进最苦最累的矿组,在几里深的矿洞里挖掘坚硬的矿石。

刚开始的一个月刘维宁每日都累得全身酸痛,晚上睡在大通铺里,左右都是用满嘴臭气打呼噜的大老粗,让他睡不安稳。

后来他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发现习惯之后矿山生活居然还挺不错的。

坑道不像想象中狭窄黑暗,巨大的鼓风机送入新鲜的空气,坑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打一个积水井,汇聚之后再用运矿车运走。

只要不故意犯错,矿工很少被鞭打,每天吃饭也能管饱,如果所在矿组挖得矿多,还能偶而得到休假,吃上安南运来的咸鱼。

第一个月领到两钱银子的工钱时,刘维宁竟然激动得哭了,学着其他工友的样子,从小商贩手中购买了一壶劣酒和炒蚕豆,和那些大老粗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

“小伙子,看你也不像个当兵的,怎么到这来了?”

“不会是和小娘子私奔,被官府抓到这来了吧……”

“别想以前相好的了,你这么俊,过两年讨个云南婆娘也不难。山里出来的婆娘泼辣得很,你这个小身板不知能不能消受得住啊!”

“哈哈,哈哈……”

刘维宁笑而不语,酒醉之间,曾经十几年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生活已经越来越远。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了四个月,有一天清晨,矿头忽然下令所有人暂停下井。等午后矿头再回来时,带给所有人一个不知是喜是忧的消息。

“鞑子来犯,所有人下山,抄家伙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