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凌乱的休息室内。
白磊瞬间脸色煞白,强装镇定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着门口把门带上的李科长,硬是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不可能的,真的是意外,当时我走神了!”
看着低着脑袋一步一步逼近的李科长,白磊慌乱中一把抄起边上的凳子挡在身前,企图暂缓两人接近的时间,或者干脆寄希望于凳子形成的保护墙。
“哦,走神了,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你当时在想什么!”
“初次见面时,那一巴掌还有一枪托,始终让某些人铭记于心,耿耿于怀!”
“被他调进了驾校,还在背后嘲笑这个人的愚蠢,一点小把戏,竟然就欺骗到了这个人!”
李峰缓缓的抬起头,脸上面无表情,但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让白磊看的清清楚楚。
“不是,我没有!”
白磊惊恐的高喊了出来,双手在胸前连连摆手,企图阻挡李科长伸过来的右手。
“小车班自由的日子,想去哪就去哪,驾校必须每天带徒弟,失去了往日的自由,让你的内心蠢蠢欲动,直到,某些人找上了你!”
轻轻的握着椅背,李科长脸上讥讽的意味,肉眼可见。一把抄起椅子,李峰直接往白磊的身上砸了过去。
“嗷~!”
杀猪般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小楼,楼上正等着消息的姜付处稳稳的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仿佛对楼下的情况充耳不闻。
秘书办在等着他的电话,杨厂长在等着他的消息,对于下边人瞒着他做下这种事情,他的愤怒,不比李峰少。
淡定的从抽屉里掏出烟,嘴角微微带着微微上扬,他现在不怕下边弄出动静,而是怕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时的惨叫声,已经印证了他的判断。
李峰,到底还是个靠谱的手下,没有证据,他,不会作出这些事情。
此时姜付处耐心等待着,等待着看到让对面那帮人,失望的样子。
“姜校长,下边,下边好像打起来了!”
梁雨婷此时门都没敲,直接把办公室的房门推开,看着里边正淡定抽着烟的姜显达,面色一滞,随后惊慌失措的喊道。
“敲门!”
“什么?”
江雨婷瞬间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
“我说让你敲门!”
姜显达嘴里叼着烟,双手按在办公桌上,深深的看了眼门口的江雨婷,耷拉着眼皮,严肃的说道。
这是江雨婷第一次看到自己这原先的科长,现在的校长,这番威严的样子。
这让她,想起了父亲,那个平时不苟言笑,对待自己丈夫也是这番模样的严父。
现在的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楼下传来的惨叫声,每次都能让眼角不由自主的抽动。
外头办公室里的众人,此时都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一向和蔼的江副处,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江雨婷带上了房门,随后正经的敲了三下。
“进来!”
低沉浓厚的声音传来,江雨婷这次紧紧的抿着嘴唇,推开了房门。
“下边,下边…!”
“你先坐下,江雨婷同志!”
姜显达双手按着办公桌,下巴朝着会客椅点了点,看向江雨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蝼蚁。
这般生分的称呼,让江雨婷有些措手不及,姜校长的眼神,也让她感觉无比的陌生。
“你来科里,也十年了吧?”
姜显达拽过来烟灰缸,弹了弹烟灰,语气平淡的说道。
“差不多,九年多了,马上快十年了!”
强颜欢笑的江雨婷,不知道姜科长什么意思,不急着去下边解决事情,却在楼上,跟自己聊过往。
“九年多了啊,时间过的好快呐,记得那时候你也是刚结婚吧!”
姜显达叹了口气,目光看向了窗外。
“是的!”
“那时候,夫家嫌你没有工作,你爸还是二分厂的技术员,拎着一瓶地瓜烧来找我,跟我说了这些,让我照顾一下!”
“我……”
江雨婷嘴唇颤了颤,有些话却没有说出口。
“你文化水平不高,当时想学车,但你爸怕危险,我就把你调上来,坐了办公室!”
“这一坐,转眼都快十年了!”
姜显达歪了歪脑袋,目光直视江雨婷,仿佛要把这个后辈,仔仔细细的看清楚。
“新国家了,你父亲比我升的快多了,还是文化人好,现在看中这些,回去跟你父亲说一下吧,我没有愧对他,这些年,也算对得起他的那瓶酒了!”
嘴唇上的香烟,被姜显达按在了烟灰缸里,烟头的火光,随之熄灭,同样熄灭的,还有江雨婷眼中的光。
“好了,不用说什么了,他现在比我官大,能安排好你的!”
说完姜显达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像是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江雨婷嘴巴张了张,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花,一切都在不言中。
父亲千算万算,自以为能够做的瞒天过海,没想到,才半天时间,人家就已经看透了这可笑的把戏。
默默的,江雨婷站起身来,失魂落魄的朝着姜显达鞠了鞠躬,转身走了出去。
“唉,都变咯,也就你这个老伙计,还陪着我!”
把玩着办公桌上的杯子,姜显达眼睛里,有些悲哀,有些人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分道扬镳了。
楼下的惨叫声,已经变成了若有若无痛苦的呻吟声。
姜显达重整了一番心情,对着镜子看了看,随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
厂里可以接受改革,但他接受不了李怀德这样的人带领,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这样的人只会把厂里带上邪路。
相反,他更欣赏自己徒弟这样的新人,李峰带来的可喜变化,能够让轧钢厂这个老伙计,重新焕发新的生机。
直到现在,他才懂得杨厂长坚持的是什么,两个人的人生基本一致,几十年看着轧钢厂从无到有,伴随了他们的一生,杨厂长苦苦坚持的不是恋权,而是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
他们这代人抚养着轧钢厂长大,轧钢厂也反哺着他们成家立业,如果看着它在未来轰然倒塌,他们对不起的不光是自己,还有厂里无数和他们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