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芬格尔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其实只有姬氏和墨家是真正传承了许久的世家,苏家和陈家其实在这件事之前都只是偏居一隅的中小家族,只是在此战之后百族衰亡,因为得到庇佑幸存下来的他们才能趁机逆袭、成为了秘党中国分部的四大家族?”
杨闻念点头,“一方面是这个原因,另一方面,也有很多延续下来的家族其实并没有加入秘党中国分部。比如关中的公孙家等等,只能说在加入秘党、组成秘党中国分部的那些家族里,苏家和陈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是仅次于姬氏和墨家的大家族了。”
“这就是1912年发生的事情,你们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杨闻念问。
“先让我们消化一下……”路明非捂着脑袋,“信息量有点大……”
“那你们慢慢消化。”杨闻念走到窗边,透过舷窗能看到美国一望无际的中部大平原。
楚子航走到了杨闻念身边,两个人静默了良久之后,他才主动开口,“杨师弟,你说……载湉到最后有走出来心底的执念吗?他在言灵·莱茵释放的时候,是仍旧觉得是我们背叛了他这个末代的皇帝,还是已经有所醒悟了?”
“我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死人又没法开口告诉我们他那时候的想法。这些信息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找后来活下来的爱新觉罗·载沣问出来的。”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楚子航问。
“因为他离爆炸中心没有很近,而且载湉把爱新觉罗传承下来的那些炼金器具几乎都一股脑给了他,可能也有万一他身死紫禁城就让载沣把家族传承下去的打算。靠着这些东西,载沣勉强活了下来,但是血统是废了。”
“不过因为他在那场战斗中用贤者之石击溃了载湉的身体,让言灵·莱茵在未完全蓄力的情况下提前释放,没有波及到京城和京城内的百万民众,所以后来也没有继续为难他,让他带着自己的家人会东北安安心心过了个晚年。”
“现在他们家的后人还在哈尔滨,我师父偶尔去哈尔滨的时候他们还会带上礼物去拜个年什么的。”
楚子航问,“他们和李老爷子的关系还算好?”
“后来载沣带着我师父找到了爱新觉罗氏的祖地,那里是他们家族历代族人的陵墓,而且在入关之前他们族有把活的低级混血种殉葬的传统,所以那里阴气很重,死侍遍地。载湉就是靠圈养这些死侍来抽取血清提纯自己的血统,也强化那24旗子弟的血统,载沣因为觉得这种方式有伤天和,且培育出了过多不受控制的死侍,就把我师傅带了过去,希望可以解决一下。”
“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楚子航猛地回忆起了很早以前杨闻念说过的东西,“你说过你师父之所以选择在大兴安岭的林海里隐居,一是因为想要避开秘党中国分部,而是因为他要镇守那边的女真族皇室陵墓,清缴时不时会出现的死侍……”
“对,就是那里。我从小就在那边长大,等我剑术略有小成的时候,我师父还会让我去对付那些苏醒的死侍,给我练练手。据我师父说,我好像打过鳌拜他曾祖母、还有皇太极他小姨夫……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反正我觉得那些僵尸一样的玩意都长一个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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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3月3日。
公孙靖从昏迷中醒来。
他几乎是跳着从床上起来的,但刚跳起来就就惨叫着倒躺回了床上。
不多时便有成群的人围到了他的床边,打开的木质房门涌进来2月末天津城晚冬的风,那风穿过人群吹到床边,让脑子一片混乱的公孙靖狠狠地打了个寒蝉,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感受到冷意了,作为一个秘党评定序列里A+级别的混血种,他的血统让他对于-10°以上的低温几乎没什么感觉。
但现在他的血统仿佛消失了一样,不像以往那样让这具健壮的身体充满活力,公孙靖清楚地知道自己很虚弱,他3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虚弱过了。
但伴随着冷意和虚弱感涌上脑海的是清醒的意识,混沌的大脑迅速恢复清醒,尽管神经针扎一般生疼,但他还是挤出来身体里为数不多的力气询问身边那个人,“三叔……王……王贲呢?”
“王贲他……”半头白发的老人原本因为公孙靖醒过来激动的脸顷刻间低落下去,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
“他死了。”
索性有人替他说出口了。
“李老……尸骨呢……”公孙靖的眉毛挤到了一起,往常他这般模样会像凶恶狂躁的煞神,如两千年前那个言灵是鬼征的秦国武安君公孙启,但如今他那对浓密凌冽的眉宇间却只有白灰色的哀愁流露出来。
“灰都没找到。”那人继续说,“或者说找到了,但不知道那一团里面哪一小撮是他的骨灰。”
“我把那里能找到的所有骨灰、残骸、遗物全部收集了起来,葬在了山海关下,等你的伤好了……”那人最后看了公孙靖一眼,站在门框外的脚调转方向离开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毕竟你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你需要记住他们,全世界都忘了你也要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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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2年,3月4日,山海关下。
“为什么要把他们葬在这里呢?”公孙靖问,问这里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人,一个和几月前一模一样却让公孙靖觉得又完全不一样的人。
一个月前他还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天津武馆教头,每三年都要往返北欧一趟去踢贝奥武夫的馆子,全国的混血种几次三番想要请他出山为首领和西方洽谈、和清朝斗争他都不闻不问,只一心钻研变强的道路。
而现在的他仿佛忽然间变成了一个真正40多岁快50岁的老人,尽管头发依旧乌黑、腰背依旧挺拔,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傲气忽然间不见了,像是落了尘劫的仙人。
李书文望着眼前这早已斑驳却屹立不倒的城墙、这破烂却依旧巍峨的关隘,双手背在身后,已经有了皱纹的眼角跳了跳,他终归是把情绪压到了心底,没有露在表情上。
“扼东北,镇中原,抵蛮夷,定山海,这不就是这座关、这些人以身为壁做的事吗?”
“不葬在这里……又葬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