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知道如今的混血种世界变得有多疯狂!有多贪婪!”守夜人厉声警告。
“再贪婪又能怎样?”大祭司看着守夜人,轻轻摇头,“当初的龙族也贪婪,但尼德霍格依旧驾驭了这世界几万年,无龙敢违逆。它的力量与威严足以粉碎一切贪婪。”
圣女也附和着大祭司反驳守夜人的观点。
刚成为布道使不久的阿拉伯人倒是和李书文一样选择了沉默。
杨闻念知道这场会议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他站起身,往大门走去。
万年前确实没有龙敢违逆尼德霍格,但是现在却有很多人在违逆他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心底有一丝丝的怒意在升腾,那怒火想要席卷而出,把这里所有的人焚烧殆尽。
但是杨闻念竭力压制着这股怒气,他知道那是‘玉骨’的副作用。
就像‘鬼征’会在结束后将期间所有的痛觉反馈至身体一样,‘玉骨’会让使用者的精神一步步划入深渊,深不见底的渊崖,摔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心中的暴戾吞噬,变成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更何况……刚刚他完全地引动了圣骸的力量。某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个威严得像神一样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自己?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让某位龙王或者混血种走完成神之路会怎么样?他们会想要开辟出一个由他们执掌的新时代!”守夜人仍试图说服大祭司。
“新时代?我们想要的又何尝不是一个新时代?一个诸神黄昏之后,破而后立的新时代!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背叛圣父,我们会与神一同执掌权柄!”大祭司的眼里充满了炽热的憧憬,和他垂垂老矣的模样很不相符。
“黄昏破灭缺失信仰的秩序,黎明从神的瞳中苏醒。旧时代带着无信者与罪人成为过去,而在新时代,神、与我们同行!”大祭司的声音满是虔诚。
这是埋骨地千万年坚守的信条,他们是虔诚的信徒。
推开门,杨闻念走了出去。
一直不说话的李书文透过屏幕看着那道闭合的石门,和消失在门后的那个挺拔孤独的背影,苍老的面庞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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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晓樯仍坐在公孙启的病床边,这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伤员彻底失去了意识,一直紧皱的眉头也略微舒缓了几分,让苏晓樯觉得就这么一直昏迷到身体好过来对他而言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起码……不用承担那么大的痛苦。
“做好决定了吗?”有人忽然问。
苏晓樯被吓得身子一缩,抬头望去,杨闻念面色沉静地站在自己身前。
“怎……怎么?”苏晓樯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其他的原因。”杨闻念摇摇头,“还没做出选择的话,陪我出去转转吧。”
“好。”
这是一间在山腹中挖出来的城堡,据杨闻念说从开始挖到现在估计得有几万年了。但苏晓樯最近经历的荒唐事太多了,连奥丁、龙王都见过,完全没有因为几万年这样超越当代文明史的时间维度而震惊。
走着走着,从前面透出光来。太阳很斜,从两米多高的洞口照进来七八米的距离,苏晓樯小跑着冲了出去。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尽情地呼吸着清爽温暖的空气。山洞里未免有些潮湿阴冷了。
但忽然,她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高高竖在头顶的两只纤细的胳膊一点点滑下来,像是孔雀开屏之后慢慢收回的样子。
杨闻念来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洞口正对着的东西,“世界树。我们测量过,高1372米,树干最粗的地方直径有接近70米,树冠能覆盖住好几十公顷的土地。但是阳光能透进来,我们至今仍不知道原理,好像它的树叶在太阳下是透明的一样。”
一株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巨树’矗立在平坦的原野中。从苏晓樯如今所处的位置望过去,差不多和它第一节往外延伸的树枝高度相当。
繁盛的枝叶几乎把天空都遮蔽住,但确实如杨闻念所说,太阳在树冠上映了出来,仿佛是颗挂在树上金灿灿的果子。
“这是你们‘埋骨地’世代相传的宝物吗?”苏晓樯指着世界树,声音都有些不利索,“太……太震撼了吧……”
奥丁和李雾月再神秘强大那也是个人形的东西,但是世界树则是完完全全超出苏晓樯认知与想象力的观景。
“世界树是这处尼伯龙根的核心与基石。”杨闻念说,“但它不是宝物,埋骨地世代负责看管它,它是块墓碑。”
苏晓樯咂舌,“墓碑?谁这么有排面,用世界树当墓碑?”
杨闻念也不说,而是转过身看着苏晓樯的眼睛。
女孩不解其意,也去看杨闻念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睛有如星空般深邃。苏晓樯后来某一天才发现,原来自己最开始是被那双眼睛吸引住的,而不是外貌或者性格。
但是这一次……她感觉自己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卷入了一场末日般的浩劫!
地面崩塌,山丘陷落,就连铁青色的天空都裂开了。
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永不熄灭的烈火在燃烧,把整个世界都映成跃动的红色。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
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它的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吐出黑色的火焰。
苏晓樯脑海中竟然回荡起了那头巨兽的嘶吼,带着千万年的哀怨与……愤怒!
女孩第一眼就知道了它的身份,世界树只是它的墓碑,它是——黑龙之王,尼德霍格!
不知过了多久,苏晓樯幽幽地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山脚下,正躺在木制的长椅上。
太阳已经不见了,看来这场梦做的有够久。
偏过头,苏晓樯能看到身后是一条盘旋蜿蜒的山路,山路的尽头是一座座砖砌的洞口,里面透着光,是白炽灯的颜色,把灰青色的山壁映照得光辉明亮。
埋骨地的基地是一座复杂的山体建筑,千万年的时光里他们几乎把整座山都掏空了。
“那条龙就是尼德霍格吗?”在长椅上坐正,苏晓樯看向自己身前的杨闻念。
透过世界树繁盛的枝叶,月光如缥缈的星河一般洒落下来,为杨闻念用青花瓷纹路的发带系住的黑色长发披上一层亮莹莹的芒。
年轻的男人仰着头望天,苏晓樯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
这时女孩发现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下巴的弧度也不再柔和,而是钢铁般的生硬。
似是听到了苏晓樯的声音,杨闻念转过来头。
那张熟悉的脸透着月光般的清冷,让苏晓樯觉得有些陌生。